我猛地推开椅子站起身，整个包间里的人都愣住了。
舅舅王大成还保持着招手的姿势，刚叫进来的那一桌陌生人正往里挤。舅妈刘桂花瞪着眼睛看着我，嘴里还嚼着刚夹起的红烧肉。
"明轩，你这是干什么？"舅舅尴尬地放下手。
我没说话，直接往门外走。身后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，还有舅妈急促的脚步声。
这顿我精心准备的接风宴，就这样被毁了。
01
三个月前，我就开始计划这次回老家。
在深圳工作这些年，每次回来都是匆匆忙忙，要么是过年要么是清明。这次不一样，我专门请了年假，想好好陪陪家里人。
特别是舅舅王大成。
展开剩余96%小时候父亲去世得早，是舅舅把我当儿子疼。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他骑着那辆老式自行车，后座绑着个小板凳，载着我到处跑。
"明轩啊，好好读书，将来有出息了，别忘了舅舅就行。"他总是这样说，一边说一边拍拍我的脑袋。
那时候舅舅在镇上的供销社工作，在我们这个小山村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。每次他来我家，总是大包小包的，给我买文具买零食。
我妈总说："大哥对你比对小刚都好。"
表弟王小刚比我小三岁，从小就不爱读书，初中没毕业就跟人学修车去了。舅舅为这事没少操心，但也没办法。
后来我考上大学，舅舅比谁都高兴。送我上车那天，他硬是塞给我五百块钱，那在当时可不是小数目。
"这是舅舅的一点心意，到了外面好好学，别委屈了自己。"
我当时眼泪都快掉下来了。那五百块钱我一直舍不得花，直到大二才拿出来交学费。
大学四年，每年寒暑假回来，舅舅都要请我吃饭。不是什么好饭店，就是镇上的小餐馆，但那份心意我一直记着。
毕业后我留在深圳工作，从程序员做到项目经理，这些年也算小有成就。每次回来都想请舅舅一家好好吃一顿，但总是没机会，要么是时间太紧，要么是舅舅推辞。
"你在外面不容易，别乱花钱。"他总是这样说。
这次我下定决心，一定要好好感谢一下舅舅。我提前一个星期就给他打电话，约好了时间地点。
"就咱们一家人，好好聚聚。"我在电话里说。
"那感情好，舅舅等着你。"王大成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。
我甚至提前在网上查了老家最好的饭店，订了个包间。这顿饭我准备花个两千块，让舅舅一家吃得开心。
毕竟这么多年了，也该我报答舅舅了。
02
回老家的路上，我开着租来的轿车，心情特别好。
车窗外是熟悉的田野和山丘，空气比深圳清新多了。我特意选择了下午到，这样正好赶上晚饭时间。
路过村口那棵老槐树时，我想起小时候舅舅经常带我到这里玩。那时候这棵树还不算太粗，现在已经需要三个人才能合抱了。
"明轩啊，你看这棵树多像咱们家的关系，根深蒂固，枝繁叶茂。"舅舅那时候总喜欢给我讲这些道理。
我那时候不太懂，现在想想，确实是这个意思。血浓于水的亲情，就像这棵老树的根系一样，深深扎在心里。
到了镇上，我先去饭店看了看包间。"喜来登酒楼"是这两年新开的，装修得很不错，比我小时候见过的任何饭店都气派。
"您好，我是预订包间的陈明轩。"我对服务员说。
"陈先生您好，206包间已经准备好了，您看看菜单。"
我仔细看了看菜单，点了八个菜一个汤。有舅舅爱吃的红烧肉，有舅妈喜欢的清蒸鱼，还有表弟爱喝的汤。每道菜我都是精心挑选的，既要有面子，又要合大家的口味。
"您还需要酒水吗？"服务员问。
"来一瓶茅台，再来两瓶果汁。"我想着舅舅平时就爱喝两口，这次一定要让他喝得尽兴。
安排完这些，我开车到舅舅家去接他们。
舅舅家这些年变化不大，还是那个两层小楼，只是外墙重新刷了刷。院子里种着几棵果树，这个季节正好结果，看起来很不错。
"明轩回来了！"舅妈刘桂花听到车响，赶紧从屋里出来。
"舅妈好！"我赶紧下车。
"哎呀，都开上小轿车了，真不错！"舅妈围着车转了一圈，一脸羡慕。
舅舅王大成也从屋里出来了，比我记忆中老了一些，但精神还不错。
"明轩啊，真是出息了！"他拍拍我的肩膀，"这车不便宜吧？"
"租的，租的。"我赶紧解释，"专门回来看您二老的。"
表弟王小刚和表弟媳张晓红也出来了。小刚这些年胖了不少，晓红倒是保养得不错。
"表哥，好久不见！"小刚笑着跟我握手。
"是啊，都几年了。"我看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弟，心里有些感慨。
"走，上车，咱们去吃饭！"我招呼大家。
五个人坐进车里，虽然有点挤，但气氛很好。舅舅坐在副驾驶座上，一路上都在问我在深圳的情况。
"工作怎么样？收入还行吧？有女朋友了没有？"
我一一回答着，感觉就像回到了小时候，舅舅还是那么关心我。
"明轩这孩子从小就聪明，我就知道他肯定有出息。"舅舅对后座的舅妈说。
"那是，咱们明轩可是大学生。"舅妈也很自豪的样子。
车子很快就到了喜来登酒楼。看到这么气派的饭店，舅舅他们都有些惊讶。
"明轩，这地方看起来不便宜啊。"舅舅有些担心地说。
"没事，今天我做东，大家好好吃，好好聊。"我拍拍舅舅的手背，"这么多年了，也该我请您老了。"
03
206包间确实不错，靠窗的位置可以看到镇上的夜景，虽然不比大城市繁华，但也有一种温馨的感觉。
"哎呀，这包间真漂亮！"舅妈刘桂花一进门就四处打量，"这得花不少钱吧？"
"舅妈，今天咱们不说钱，就是高高兴兴聚一聚。"我帮大家安排座位，让舅舅坐在主位上。
菜很快就开始上了。服务员穿着统一的制服，动作很专业，这让舅舅他们有些不太适应。
"这服务员真客气。"表弟媳张晓红小声对表弟说。
第一道菜是凉拌黄瓜，虽然简单，但摆盘很精致。接着是白切鸡，然后是清蒸鱼。
"这鱼真新鲜！"舅舅尝了一口，"比咱们自己钓的还好吃。"
我给舅舅倒了茅台，给其他人倒了果汁。这瓶茅台是我特意挑选的，五十三度的飞天茅台，在这个小镇上应该算是最好的酒了。
"来，舅舅，咱们先干一杯。"我举起酒杯。
"好，为了明轩的成功！"舅舅也举起杯子。
我们碰了杯，一饮而尽。酒很醇厚，舅舅喝完后满意地点点头。
"好酒！这得多少钱一瓶？"
"不贵，不贵。"我赶紧岔开话题，"舅舅，您尝尝这个红烧肉，是按照咱们老家的做法做的。"
红烧肉确实做得不错，肥瘦相间，色泽红亮。舅舅夹了一块放进嘴里，慢慢咀嚼着。
"嗯，味道正宗！"他竖起大拇指。
菜一道道地上着，有干煸豆角，有宫保鸡丁，有蒜蓉西兰花。每道菜的份量都很足，摆盘也很用心。
"明轩，你太客气了，点这么多菜。"舅妈一边吃一边说。
"应该的，应该的。"我给大家夹菜，"小时候舅舅对我那么好，现在我有能力了，理应报答一下。"
表弟王小刚也很高兴，他本来就话不多，但今天显得特别开心。
"表哥，你在深圳一个月能赚多少钱？"他好奇地问。
"还行吧，够花。"我没有具体说数字，但从他们的表情可以看出，他们觉得应该不少。
"明轩在大公司上班，肯定不差钱。"舅舅很自豪地说，"我们家出了个大学生，还是个有出息的。"
气氛很好，大家有说有笑。我感觉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，一家人团团圆圆，其乐融融。
汤也上来了，是个老鸭汤，汤色清澈，香气扑鼻。舅妈特别喜欢喝汤，连续盛了两碗。
"这汤真鲜，比家里煮的好多了。"她说。
我心里暖暖的，这种感觉真好。在外面这么多年，能够回到家乡，和最亲的人一起吃饭，真的很幸福。
就在我准备再次给舅舅敬酒的时候，包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。
04
"大成哥，你们在这儿吃饭呢！"
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探头进来，身后还跟着几个人。
舅舅王大成看到他们，立刻放下筷子站起来。
"老张，老李，你们怎么来了？"
"路过这儿看到你的电瓶车，就想着进来看看。"那个叫老张的人说着，已经走进了包间。
我愣住了。这是我们的家庭聚餐，怎么突然来了陌生人？
"来来来，都别客气，一起坐一起坐！"舅舅居然开始招呼他们坐下。
"大成哥，这不太好吧，人家在聚餐呢。"老李看了看我，似乎有些不好意思。
"没事没事，这是我外甥明轩，在深圳工作，今天专门请我们吃饭。"舅舅指着我介绍，"明轩，这是老张，这是老李，都是我的老朋友。"
我硬着头皮站起来跟他们打招呼，但心里已经很不舒服了。这是我精心安排的家庭聚餐，不是什么公开的聚会。
"明轩啊，多叫几个菜，让大家一起热闹热闹。"舅舅对我说。
我看着他，不知道该说什么。这些人我完全不认识，而且他们进来的方式让我感觉很不礼貌。
但是看着舅舅期待的眼神，我只能勉强点点头。
"服务员！"舅舅直接叫来了服务员，"再上几个菜，再来几瓶酒！"
"等等。"我拦住服务员，"舅舅，菜已经够了，而且包间也坐不下这么多人。"
确实，我们原本五个人的包间，现在一下子来了四个陌生人，椅子都不够坐的。
"没事，搬个桌子过来就行了。"老张很自然地说，"服务员，把隔壁的桌子搬一个过来。"
我彻底懵了。这些人怎么能这样？这是我订的包间，我请客吃饭，他们凭什么做主？
"明轩，别这样，都是熟人，热闹点好。"舅妈刘桂花在旁边劝我。
"就是，多几个人多几双筷子的事。"表弟王小刚也帮着说话。
但我看得出来，表弟媳张晓红也有些不高兴。她一直没说话，只是低头吃菜。
很快，服务员真的从隔壁搬来了一张桌子，摆在我们旁边。老张他们很自然地坐了下来，开始吃菜喝酒。
"明轩在深圳做什么工作啊？"老李问我。
"程序员。"我简短地回答。
"哦，电脑方面的，肯定挣得不少。"老张说，"现在搞电脑的都发财了。"
我感觉他们的眼神都很奇怪，像是在打量我的经济实力。
"明轩可厉害了，在大公司上班，一个月好几万呢！"舅舅突然说道。
我心里一沉。我从来没有告诉过舅舅我的具体收入，他怎么能这样胡乱说？
"几万啊？那确实不少。"老张他们的眼睛都亮了。
"大成哥，你这外甥真有出息！"老李拍着舅舅的肩膀。
我越来越不舒服了。这些人看我的眼神，就像看到了什么值钱的东西一样。
"来来来，明轩，我们敬你一杯！"老张举起酒杯。
"谢谢，我不太会喝酒。"我推辞道。
"哎呀，别这样嘛，难得聚在一起。"舅舅在旁边劝我，"多喝点，高兴嘛！"
我看着舅舅，心里五味杂陈。这还是我记忆中那个疼爱我的舅舅吗？为什么他会把我的个人信息随便告诉陌生人？为什么他不为我考虑一下？
这顿本该温馨的家庭聚餐，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？
就在我内心挣扎的时候，包间的门又被推开了。
"咦，这里这么热闹？"
又有人进来了，这次是两个女人，看起来像是老张的妻子和女儿。
"既然遇到了，那就一起吃吧！"舅舅又开始招呼她们坐下。
我终于忍不住了。
05
看着包间里乱糟糟的场面，我感觉胸口憋着一股气。
这本该是我和舅舅一家的温馨聚餐，现在却变成了一场陌生人的聚会。老张、老李，还有那两个女人，总共六个我完全不认识的人，把整个包间搞得像菜市场一样吵闹。
"明轩啊，你别光坐着，多吃点菜！"老张的妻子很热情地给我夹菜。
"谢谢。"我硬着头皮应付着。
"听说你在深圳做程序员？那肯定很辛苦吧。"老张的女儿看起来二十多岁，正在上大学的年纪。
"还好。"我简短地回答。
"现在程序员收入都很高，我们学校就业指导老师说，毕业生去深圳做程序员，起薪就是一万多。"她继续说道。
我注意到，舅舅听到这话，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。
"那是，明轩可不是一般的程序员，他是项目经理呢！"舅舅说，"收入肯定比普通程序员高多了。"
我心里更加不舒服了。舅舅为什么要把我的职位也说出来？我只是想安安静静地请一家人吃个饭，为什么要搞得这么复杂？
"项目经理啊，那就更厉害了！"老李竖起大拇指，"管理岗位，年薪肯定不少。"
"明轩，你现在在深圳买房了没有？"老张直接问道。
这个问题让我很为难。我确实在深圳买了房子，但这是我的隐私，不想告诉这些陌生人。
"还在考虑。"我含糊地回答。
"深圳房价那么高，能买得起房子的都是有钱人。"老张的妻子说。
"那是，明轩肯定买得起。"舅舅又插嘴了，"他那么有本事，买房子算什么。"
我看着舅舅，心里很失望。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，把我当成什么展示品一样向这些陌生人炫耀。
"来来来，明轩，我们再敬你一杯！"老张又举起酒杯。
"我真的不太会喝。"我再次推辞。
"哎呀，别这样嘛，难得遇到你这样的人才。"老李也举起杯子，"就当交个朋友。"
"是啊，明轩，别扫大家的兴。"舅舅在旁边劝我。
我看着舅舅，心里涌起一阵酸楚。这还是那个从小疼爱我的舅舅吗？为什么他现在变成这样？为什么他不理解我的感受？
这时候，老张的女儿突然说："叔叔，你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深圳的工作机会？我明年就毕业了，想去深圳发展。"
"这个..."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
"明轩，人家小姑娘这么有上进心，你就帮帮忙嘛。"舅舅说。
"明轩，你在深圳关系肯定很多，随便介绍一下就行了。"老张也说道。
我感觉自己被绑架了。这些人把我当成什么了？资源库？关系网？
"我工作也很忙，这种事情..."我试图解释。
"别这样嘛，举手之劳。"老李打断我的话。
我看看舅舅，希望他能站出来为我说话。但是舅舅只是笑着看着我，似乎认为这些要求都很合理。
"明轩啊，大家都是熟人，能帮就帮一把嘛。"舅舅说。
我彻底失望了。
这不是我想要的聚餐，这不是我想要的气氛，这甚至不是我认识的舅舅。
我慢慢放下筷子，心里做了一个决定。
我猛地推开椅子站起身，包间里的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老张还保持着举杯的姿势，老李的嘴里还嚼着菜。舅舅瞪大了眼睛看着我，舅妈也停止了夹菜的动作。
"明轩，你这是要干什么？"舅舅问道。
我没有回答，直接向门口走去。
身后传来了椅子移动的声音，还有舅妈急促的脚步声。我知道他们跟出来了，但我没有回头。
我走出包间，穿过走廊，来到了酒楼的大门口。外面的夜风吹在脸上，让我稍微冷静了一些。
"明轩！明轩！"身后传来舅舅和舅妈的呼唤声。
我停下脚步，慢慢转过身。舅舅和舅妈都追了出来，脸上带着焦急的神情。
舅舅走到我面前，喘着粗气。舅妈也跟在后面，看起来很紧张。
他们站在我面前，舅舅张开嘴，似乎要说什么重要的话。
就在这个时候，我看到舅舅的表情突然变了，从焦急变成了另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神情。舅妈也走上前来，和舅舅并排站着。
舅舅深吸了一口气，看着我的眼睛，缓缓开口——
06
"把账结了再走。"
这五个字像雷击一样打在我身上。
我呆呆地看着舅舅，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。
"什么？"我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"我说，把账结了再走。"舅舅王大成重复了一遍，语气很平静，好像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情。
"里面那些人都是冲着你来的，菜也是你点的，酒也是你买的。"舅妈刘桂花在旁边补充道，"你现在拍屁股就走，让我们怎么办？"
我感觉世界在旋转。这就是从小疼爱我的舅舅说出来的话吗？
"舅舅，你在说什么？"我的声音有些颤抖。
"我说得很清楚，先把账结了。"舅舅的态度很坚决，"你以为请客是过家家呢？说走就走？"
"可是那些人根本不是我邀请的！"我忍不住提高了声音，"是你让他们进来的！"
"那又怎样？他们是我的朋友，我有权利邀请他们。"舅舅理直气壮地说，"再说了，你不是有钱吗？多几个人能花多少钱？"
我彻底震惊了。这就是我记忆中那个慈祥的舅舅？这就是那个曾经把我当儿子疼的舅舅？
"舅舅，我是想请你们一家人吃饭，不是请全世界的人吃饭。"我努力解释，"而且你不应该把我的个人信息随便告诉陌生人。"
"什么个人信息？我说你有出息有什么不对？"舅舅不以为然，"我为你骄傲都不行？"
"可是你说的那些收入，那些职位，都是你自己猜的！"我感到很委屈，"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这些！"
"那又怎样？反正八九不离十。"舅妈插嘴道，"你在深圳工作这么多年，肯定比我们这些乡下人强。"
我看着他们，突然有种陌生的感觉。这真的是我的亲人吗？
"明轩啊，你别这样。"舅舅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，"舅舅知道你有本事，也知道你孝顺。但是做人要有始有终，你请客请到一半就走，这算什么？"
"我请的是你们一家人，不是那些陌生人。"我再次强调。
"可是他们已经坐下了，菜也吃了，酒也喝了。"舅妈说，"现在你要走，谁来付账？"
我看着舅妈，心里涌起一阵寒意。原来在他们心里，我就是一个付账的工具吗？
"而且，明轩啊。"舅舅继续说道，"老张他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，你这样突然离开，让我们多没面子。以后我还怎么在镇上混？"
我终于明白了。原来舅舅叫那些人进来，根本不是偶然，而是故意的。他想在朋友面前炫耀，想让大家知道他有个在深圳工作的外甥。
而我，只不过是他炫耀的工具。
"舅舅，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？"我问道。
"当成外甥啊，当成家人啊。"舅舅说，"家人之间还分那么清楚干什么？"
"家人？"我苦笑了一声，"如果我真的是家人，你为什么不为我考虑一下？为什么要把我的隐私告诉陌生人？为什么要让陌生人来参加我们的家庭聚餐？"
"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小气？"舅妈有些不高兴了，"不就是多几个人吃饭吗？你在深圳赚那么多钱，还在乎这点？"
"我在乎的不是钱！"我几乎要喊出来了，"我在乎的是尊重！"
舅舅和舅妈对视了一眼，似乎不理解我在说什么。
"明轩，你在外面这么多年，是不是忘了自己的根？"舅舅说，"我们都是农村人，没有那么多讲究。大家一起吃饭，图的就是个热闹。"
"可是这不是我想要的热闹。"我说。
"那你想要什么？"舅妈问，"想要我们像对待皇帝一样对待你？"
我彻底无语了。我想要的只是一个安静的家庭聚餐，想要和最亲的人好好说说话，这有什么错吗？
07
看着舅舅和舅妈理直气壮的样子，我突然想起了很多以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。
小时候，每次舅舅来我家，确实会带礼物，但同时他也会把我家最好的东西带走。我妈总说："大哥拿点东西没关系，都是一家人。"
我考上大学那年，舅舅给了我五百块钱，但第二天他就找我妈借了一千块钱，说是表弟要结婚，需要钱办酒席。那一千块钱直到现在都没有还。
工作后，每次我回家给舅舅带礼物，他总是很高兴地收下，然后立刻问我工资多少，在深圳买房了没有，有没有存款。当时我以为这是关心，现在想想，那更像是在摸底。
去年春节，舅舅打电话给我，说表弟要买车，问我能不能借两万块钱。我当时毫不犹豫地转给了他，但直到现在，连个还款计划都没有。
还有前年，舅妈生病住院，我主动转了五千块钱过去。但后来我才知道，舅妈只是普通的感冒，根本没有住院。那五千块钱被他们用来装修房子了。
原来这些年来，在他们眼里，我就是一个行走的提款机。所谓的疼爱，所谓的关心，都是有目的的。
"明轩，你还愣着干什么？"舅妈催促道，"里面的人还在等着呢。"
"等着什么？"我问。
"等着你回去付账啊。"舅妈说得理所当然，"老张他们都知道是你请客，现在你走了，他们肯定觉得奇怪。"
我明白了。原来舅舅早就告诉那些人是我请客，所以他们才会那么自然地坐下来吃喝。这一切都是舅舅安排好的。
"舅舅，从一开始你就计划好了，对不对？"我问道。
"计划什么？"舅舅装糊涂。
"你早就联系好了老张他们，告诉他们今天有人请客，让他们过来。"我说，"你把我当成什么了？冤大头吗？"
"明轩，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。"舅舅的脸色有些难看，"什么冤大头？你是我外甥，为舅舅花点钱不应该吗？"
"应该，但不是这样花！"我说，"如果你需要钱，可以直接跟我说。但你不应该欺骗我，不应该利用我的孝心！"
"什么欺骗？什么利用？"舅妈不高兴了，"明轩，你说话注意点。我们可是你的长辈！"
"长辈？"我冷笑了一声，"长辈会把晚辈当提款机吗？长辈会在晚辈面前撒谎吗？"
"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？"舅舅也生气了，"我们什么时候把你当提款机了？我们什么时候撒谎了？"
"你刚才不是说老张他们是路过看到电瓶车才进来的吗？"我问，"那为什么他们对我的情况这么了解？为什么他们一来就要求我介绍工作？"
舅舅和舅妈都没有说话。
"还有，你们向我借的那些钱，什么时候还过？"我继续问，"表弟结婚的一千块，表弟买车的两万块，舅妈看病的五千块，加起来两万六千块，你们记得吗？"
"那些钱..."舅舅有些心虚，"我们又不是不还，只是暂时有困难。"
"暂时有困难？"我说，"表弟结婚都三年了，买车也两年了，还要暂时到什么时候？"
"明轩，你不要这样。"舅妈的语气软了下来，"我们知道这些年让你花钱了，但是我们对你的好，难道是假的吗？"
"什么好？"我问，"是小时候给我买文具买零食的好，还是现在把我当提款机的好？"
舅舅的脸涨得通红："明轩，你这样说就过分了。血浓于水的亲情，难道还要算账吗？"
"亲情不需要算账，但尊重是需要的。"我说，"今天这顿饭，如果你们需要请朋友，可以提前跟我说。如果你们缺钱，也可以直接跟我说。但你们不应该骗我，不应该利用我！"
酒楼门口的夜风越来越大，但我感觉心里更冷。
这就是我从小到大最亲近的舅舅，这就是我一直想要报答的恩人。原来在他们眼里，我只是一个会赚钱的工具。
08
"好吧。"我深深吸了一口气，"我去结账。"
舅舅和舅妈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满意的笑容。
"这就对了嘛。"舅舅拍拍我的肩膀，"都是一家人，何必闹得这么僵？"
我转身走向酒楼的收银台。服务员很快就打印出了账单：菜品1680元，酒水520元，包间费200元，服务费150元，总计2550元。
这个数字比我预想的要高，因为舅舅后来又点了不少菜和酒。但我没有犹豫，直接刷了卡。
"谢谢惠顾！"收银员递给我发票。
我拿着发票走出酒楼，舅舅和舅妈还站在门口等我。
"结好了？"舅妈问。
"结好了。"我把发票递给她，"一共2550元。"
舅妈看了看发票，没有表现出任何愧疚的神色，反而说："也不算太贵，你在深圳随便吃顿饭都不止这个价吧？"
我没有回答。我不想再和她争论什么。
"明轩啊，你别生气了。"舅舅说，"回去跟老张他们打个招呼，大家都在等你呢。"
"我不回去了。"我说。
"为什么？账都结了，为什么不回去？"舅舅不理解。
"因为我不想再演戏了。"我看着舅舅的眼睛，"我不想再假装这是一个温馨的家庭聚餐，我不想再假装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。"
舅舅的脸色变了："明轩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？"
"意思很简单。"我说，"从今天开始，我们之间的账目要算清楚。你们欠我的两万六千块钱，什么时候还？"
"你..."舅舅没想到我会提这个，"你真的要跟我们算账？"
"为什么不能算？"我反问，"你们把我当提款机的时候，怎么不想想血浓于水的亲情？"
"明轩，你变了。"舅妈说，"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。"
"是的，我变了。"我承认，"我不再是那个傻乎乎的小孩子了，不会再被人利用而不自知。"
我转身准备离开，但舅舅叫住了我。
"明轩，如果你今天就这样走了，以后就别回来了。"
我停下脚步，回头看着他。
"你确定要这样说吗？"我问。
"我确定。"舅舅的语气很坚决，"你要么回去跟大家道歉，要么就永远别回来。"
我看着这个从小到大我最尊敬的人，心里五味杂陈。
"好的，舅舅。"我说，"我选择后者。"
说完，我头也不回地走向停车场。
身后传来舅舅和舅妈的呼喊声，但我没有理会。我启动汽车，缓缓驶出停车场。
透过后视镜，我看到舅舅和舅妈还站在酒楼门口。他们的身影在夜幕中显得很小，很孤单。
但我没有回头。
开车回到住处，我给母亲打了个电话。
"妈，我明天就回深圳了。"我说。
"这么快？不是说要多待几天吗？"母亲有些惊讶。
"临时有工作安排。"我没有告诉她今天发生的事情。
"那好吧，注意安全。"母亲叮嘱道，"对了，记得去看看你舅舅，他那么疼你。"
"嗯，我知道了。"我应付着。
挂了电话，我坐在床边，想了很久很久。
也许从一开始，我就搞错了什么。我以为的疼爱，可能只是利用的开始。我以为的恩情，可能只是一种投资。
但这些都不重要了。重要的是，我终于看清了真相，终于为自己做了一次选择。
第二天一早，我就开车回了深圳。从此以后，我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舅舅。
三个月后，表弟王小刚给我发了个微信，说舅舅身体不太好，希望我能回去看看。
我回复了四个字："爱莫能助。"
又过了一年，舅妈通过我妈传话，说他们可以还一部分钱，希望我能原谅他们。
我让我妈转告他们：钱可以不还，但感情回不去了。
有些关系，一旦破裂了，就再也修补不了。
不是我绝情，而是我终于学会了保护自己。
那顿饭花费的2550元，是我这辈子花得最值的钱。因为它让我看清了一个人的真面目，也让我明白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尊重。
从那以后，我再也没有回过老家。
但我过得很好，真的很好。
发布于：江西省